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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日照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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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日照樓頭

原樂城狠狠閉眼,良久,點了點頭。

翌日,原樂城與牛信假意歸順,朱可進則派人請二人秘密入宮。

朱可進占據紫宸殿,左側站了他的三位親信,正中橫屍兩具,是謝真與謝楠雲。

牛信看著一男一女兩具屍身,正想不明白,卻見原樂城蹲下辨認後大叫了一聲,“朱可進,你、你怎敢?”

朱可進單膝跪在原樂城身前,“大將軍,實不相瞞,我請你入宮,是想與你商量一下稱帝對策。”

“你!”

“古人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朱可進也有威震四海之心,為何坐不了這金龍寶座?”

到這會,原樂城終於對朱可進暗起殺心,一手悄悄背著身後,想從袖裏掏出匕首,喬裝成隨從的葉容鈺怕搏起來占不了優勢,趕緊上前按住了原樂城的手腕。

“朱將軍英明驍勇,何愁坐不了這金龍寶座?”

朱可進註意到葉容鈺,直接起身拔刀指去,問原樂城道,“她又是誰?”

“她......”

牛信見原樂城答不上來,趕緊道,“是我新收的婆娘。她總聽我說起將軍,非要吵著鬧著見識見識將軍英姿,看在我忠心耿耿份兒上,您就別跟個婦人計較了。”

“我不與婦人一般見識,你去外頭等著吧。”

正當葉容鈺不好推辭時,內殿傳來一陣笑聲,泠泠如泉。

“將軍既不喜歡與婦人一般見識,又何必整日留我在身邊?”

從內殿走出來的正是任秋蘭,她迅速與葉容鈺對視一眼,轉而目光灼灼,朝朱可進甩了下披帛,雲紗垂落,朱可進的眼神也跟著迷離一陣。

“你要真想稱帝,那就先找個由頭殺了汪貞夏,再帶兵攻下鳳天城,這樣一來都城無異己,放眼天下也無人能與將軍平分秋色了。”

原樂城沒反應過來,剛想指著鼻子去罵,卻見葉容鈺悄悄拉著他的袖子點了點頭。

隨即應道,“是、是這麽個道理。”

“可是汪貞夏他手握重兵,日後恐怕還得指望他。”

任秋蘭露出不屑的一笑,“他是手握重兵,可你看看哪任皇帝能指望得上他?況且這些日子,你手上的兵與他的神策軍起了多少沖突。”

“這......”朱可進被問的啞口無言。

原樂城打斷了朱可進的沈思,又問,“朱可進,你當真是要稱帝嗎?”

“難道這還有假?”

朱可進還當原樂城是問日後前程,便說,“原大將軍放心,待我為帝,定尊你為尚書左仆射,兼任左驍衛大將軍。”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傳汪貞夏來,我們這些人一同殺了他了事。”

朱可進派人去傳喚汪貞夏,叮囑屬下只讓汪貞夏一人前來,任秋蘭則拽葉容鈺入後殿的暖閣,兩人藏身在禦案底下。

“容鈺。”

任秋蘭湊到葉容鈺耳邊。

“尤山受江賀排擠,想追隨聖上卻不成,現領手下駐紮在渭橋一帶。要是汪貞夏一死,你就趕緊出宮找他。”

葉容鈺低下頭,一手抱膝,一手揉著眉心,“難怪聖上剛出逃時,身邊只有百人。”

任秋蘭不似葉容鈺那般憤懣,只淡淡道,“朝臣裏有人陸續帶家眷追隨聖上的,還有郭誠將軍也歸攏殘軍往鳳天城去了。想來,聖上現在應當是性命無憂。”

葉容鈺又問,“可是,鳳天城離長安也就一百五十裏地,按你話裏意思,將朱可進的大軍支開後拿下都城,可你怎麽敢賭,尤山與牛信這些人能在短短幾日內既攻下都城又能追上朱可進的大軍呢?”

“我是在賭,聖上帶的人能守住鳳天城,等到援軍。”

葉容鈺有些無奈,道,“眼下恐怕別無他法了。”

只是前殿遲遲等不來汪貞夏,等來的卻是汪貞夏帶兵硬闖出城的消息。朱可進命親信秦漢真帶三千兵馬追擊,雙方京郊三十裏處打了一仗,但秦漢真用兵不敵汪貞夏,還是叫他跑了。

朱可進雖少了汪貞夏,但他在河西時的另一部下曾慶卻殺了鳳翔節度,接管了其手下兵將,眼下正準備帶兵前來支援。

按書信所寫,十日之內就能抵達長安。

突如其來的變數,讓支持李幡的人心裏都一咯噔。

深夜,任秋蘭趁著朱可進沈睡時,悄悄送葉容鈺與牛信出了宮,又叫來苑青與青巖供她調用。

“容鈺,你一路小心。”

任秋蘭也緊張,寒夜裏兩鬢碎發因汗貼在臉上。

“等我想辦法慫恿朱可進出兵鳳天,他一出城,我就去角樓上鳴鑼二十五下,你趁著守備松動攻城,我到時候也會來接應你。”

葉容鈺露出擔憂,“那我們跑了,你在朱可進面前怎麽交差?”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分別之後,葉容鈺一行人在城門不遠處蹲守,天見亮光時,城門比以往開得更晚,各坊泔水車在城門口堵了一大排,臭氣熏天。

葉容鈺憋紅了臉,等得有些著急,生怕又生出別的變故。

在人們紛紛議論時,宮城角樓方向卻傳來長長的號角聲,不多時,宮門大開,幾只騎兵隊伍快馬張榜,沿路設黃帛糙酒。

騎兵一邊快馬沿朱雀大街由北向南南奔來,一邊喊著,“新帝登基——改國號為大秦——”

葉容鈺與牛信對視一眼,“朱可進竟然稱帝了!”

城門一開,葉容鈺換上藺雲的行頭往渭橋去,奔走一個時辰,等到渭橋軍營時,葉容鈺猛一勒馬,險些跌落下來。

尤山正在背靠營帳,坐在草堆裏生火烤魚,聽見勒馬嘶鳴聲,本以為是叛軍殺來,正要拔刀,卻看出是葉容鈺趴著馬背上,有氣無力的。

“葉大人!您可算來了!”

尤山兩頰皴裂,激動的幾乎落淚,趕緊將葉容鈺扶住。

葉容鈺緩了口氣,“你怎麽知道我會來?”

“是藺將軍說的,前幾日我派人四處打探你們的蹤跡,果然打聽到他在各地募集兵馬,到奉先時就已募集了五千兵馬了。他還說你到時會來找我,叫我配合你攻下皇城。”

“啊?他?”

“是啊!”

“那他眼睛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見尤山似乎毫不知情,葉容鈺不再多提,省的擾亂眾人心思,“這樣,事不宜遲,我們黃昏時就動身。”

“可是你......”

剛好屬下端上來一碗湯水,尤山顧不得許多,舀起一勺,吹了兩口就餵到葉容鈺嘴邊。

“葉大人,你放心,我手上現在雖然兵少,但指不定一旦交戰,分散在各處的禁軍就會前來幫忙邀上一功。”

葉容鈺自己接過碗來,喝了兩口湯驅寒暖胃,就是喝得急,舌頭有些燙傷。

葉容鈺倒吸一口哦冷氣,“不,我也帶了隊兵馬,但他們畢竟是折沖府出身,倘若我不去,再生變故可就真是大麻煩了。”

尤山知道拗不過葉容鈺的性子,只能帶著隊伍隨她匯合。

兩只軍隊駐紮在離京城東側只有十裏的地方,白天晚上都不敢生火做飯,害怕升起炊煙惹人發現。接連五天,只能吃些生冷的東西。

到這日夜,葉容鈺正坐在固定營帳繩索的石墩上掰餅,突然就聽見角樓方向有鳴鑼聲。

前幾聲沈悶且長,越到後面鑼聲回音未消就緊接著又響起一聲,整整二十五下方才停止。

葉容鈺扔下半塊餅,趕緊招呼左右,“快、快些動身!”

騎兵在前,步兵在後。

因朱可進親自帶兵赴鳳天城,城內守備空虛,叫葉容鈺等人直搗進宮城。

宮城裏不過三四千兵馬,雖仰仗城樓攻勢猛烈,但羽箭用盡後,顯然失去了絕對的壓制力。

藺雲曾有一支親衛以輕功見長,此時在尤山帶領下,掏出飛爪攀登城樓。秦漢真帶人正一門心思守城,卻不料身後羽箭襲來,叛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數百人倒地。

“是你!我就知道你這婦人沒安好心。”

任秋蘭撒開弓弦後又沖著神策軍大喊一聲,“翊善坊處有雲梯可用!”撂下話後,任秋蘭朝著翊善坊放出一火猴,隨後帶著女官門趕緊往深宮裏撤退。

這些日子,她一面佯裝與朱可進親近,替他出謀劃策,一邊開始就地取材創造可以反攻的資源。

何清曾在西南戰場學過制作弓箭技法,陶溪在尚功局對器械圖譜頗有研究。幾人一合計,帶動六尚女官開始制作弓箭,又砍下尚宮局的梁柱做了一套帶木輪的雲梯。

到此刻,終於是派上了用場。

“他孃的!”

“你竟敢背著聖主!”

秦漢真覺得被人戲耍,突然意氣上頭,緊要時刻,他竟分散出一部分兵力去追擊這些放箭的女官。

隨著火猴子朝在翊善坊上空炸開,翊善坊正對宮門的坊門,連帶土墻突然從內被火藥破開,坍塌成一片。

幾十名宮人拉著閣樓臺階一般的雲梯從坊間出來。

“我的天啊!”

“這簡直是條龍尾道啊!”

雲梯高數丈,寬數丈。

葉容鈺仰頭驚呼一聲後,趕緊舉著火把帶兵順著雲梯爬上城樓。

城門從裏打開,後續步兵也順利進入宮城。秦漢真發覺劣勢,先是占領含元殿高地,又命人在含元殿處澆油放火。

“你們都給老子聽著,今天要是你們還敢再近一步,老子就。”秦漢真一腳將一只油桶從月臺踢下,接過火把來,“老子就一把火燒了大明宮,要死一塊死!”

話音剛落,殿內飛出一把長槍,從背後插入秦漢真的身體。但隨著秦漢真的倒地,火把掉落在油上,火焰瞬間沿著禦階向下蔓延。

葉容鈺順著長槍方才軌跡看去,原樂城被叛軍左右架住胳膊,“葉大人,別管我,殺了他們!”

葉容鈺一咬牙,舉起刀來,大喊一聲,“殺——”

神策軍舉盾排列,向上爭奪高地,兩軍打得不可開交,含元殿內屏風起火倒塌,引燃了帷幔。

很快,叛軍潰不成形,紛紛往禁內逃竄。

葉容鈺盯住一個手拿玉璽的叛軍,緊追不放,直到拐入出廊,葉容鈺逼近後猛砍一刀過去,從其手中奪得玉璽,這才罷休。

“葉大人,小心!”

葉容鈺一回頭,只見一支羽箭襲來,她來不及了。

羽箭穿破軟甲刺進她的胸口,天地渾然一黑,閉眼前,似有長刀寒光在她頭上方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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